牧师孩子:咒诅,还是祝福?
本文原刊于《举目》71期(2015年1月刊)
文/一碗粥
图/来自网络
约翰‧派博牧师(John Stephen Piper),在给儿子巴拿巴的新书《牧师之子》(The Pastor's Kid)作序说:“牧师孩子的生活是复杂、状况不断,并常常濒临绝望的。这个身份可能是咒诅和毒药,但也可能带来深度的祝福,并成为敬虔生命的根基。”
我们也许未留意过牧师子女这个特殊的群体。但如果你造访一个教会,在休息时看见一群孩子兴致勃勃地拿着点心鱼贯而过,你身旁的朋友或许会突然指著其中的一个说,那个就是牧师的孩子。
你也许碰巧经过儿童主日学,听见老师问了一个比较难的圣经问题,在一片沉默后,老师点了一个名字,那孩子勉强给了答案。你和其他人都不禁松了口气。因为这是牧师的孩子,这孩子理该能回答所有圣经的问题。或许,你曾看见那边走来一个背着包,低着头,一心回避众人眼光的孩子,你心里忍不住想,怎么一点都不像他爸爸?牧师可是超级热情友好的!
不得不承认,我们大多数人对“牧师的孩子”存在偏见。特别当城市新兴教会兴起后,牧师的配偶和孩子,这个原本似乎不存在的群体,开始浮出水面。人们对牧师满怀期待,也不时腹诽的同时,这群与牧师最亲密的人,也成了人们好奇、爱慕甚至伤害的对象。
在中国教会历史上,牧师的孩子在历史的进程中成了陪衬,成了奠祭,成为大时代斑驳锈迹里被遗忘的一个光斑。
两个光斑
第一次看见这“光斑”,是在齐邦媛的《巨流河》里。齐女士的历史回忆,带着欲说还休的矜持。有人说,她选择性地遗忘了一些东西,以保全回忆中的美好。
齐女士提到了俞君,一位不愿受日本教育,逃离沦陷区,辗转到重庆读大学的青年。他们曾两情相悦。俞君的父亲,是当时上海圣公会的主教。俞君还有一位美丽的姐姐,在1945年任职于重庆美军顾问团。寥寥几笔的家世介绍,让这个牧师的家庭如同谜一般存在着……
另一次瞥见光斑,是在何伟《甲骨文》中的赵萝蕤。赵萝蕤是当时与杨绛齐名的北大才女。她和新月派诗人、中国考古及收藏方面的先锋陈梦家结成佳偶,为研究艾略特的专家。在美获得博士学位后回国,正值中国新旧更迭的关键时刻。他们夫妇的命运,就像许多中国精英的命运一样,“忠骨青冢,于今何在”。
赵萝蕤是燕京大学宗教学院院长赵紫宸的女儿。赵的几个儿女,以赵萝蕤最为出名。但无一人继承父亲衣钵,反而都只把耶稣当成道德教师,全无真归信的迹象。
我不敢说赵牧师的孩子,是牧师后代的典型。但,难道他们的父母没有从小殷勤教导他们圣经?难道他们没有看见敬虔的榜样?难道命运弄人,全能的上帝遗忘了这群儿女?
首当其冲
曾有这样的故事:文革时,红卫兵将一对夫妇绑起来,剃光了头发,枪口对准了他们的胸膛。他们的4个儿女,被迫站在一条细长的板上。
红卫兵问他们,信耶稣还是信毛主席。孩子们回答信耶稣。红卫兵便用大锤打下去。孩子一一倒下去。只有11岁的大儿子,一直与红卫兵顶嘴,被拉到外面打到牙齿脱落、血管破裂,终于不治(见赵天恩、庄婉芳,《当代中国基督教发展史》)。
那场史无前例的大逼迫中,牧师的儿女往往首当其冲,几乎没有能逃过的。如果说历史的回溯至今仍迷雾重重,我倒是在大洋彼岸遇见不少教会领袖的后人,他们坦诚敬虔的生命有种从里到外被洗净的透彻。然而他们终是落在历史断层的另一端……所以,恕我武断地说,中国的教会历史,没有为牧师或传道人的孩子留存一个可参考的版本。当教会这个群体越来越显明、公开化,不断走向成熟时,牧师的孩子必会面对艰钜的挑战,必会经历痛苦的挣扎,而后在这个世代发声。
半是圣徒、半是浪子的牧师子女,在西方的基督教世界里,一直不断地引出话题。
巴纳集团曾对这个群体,做过研究。 15岁以上的牧师子女,有40%表示,自己在信仰上有过非常怀疑、挣扎的时期; 33%不再热心于教会的事奉;7%认为自己不再是基督徒。
巴纳集团同时对牧师也进行了研究。37%的牧师家庭表示,自己忠心教导孩子圣经,引他们到上帝的面前;21%的家庭花时间与儿女相处,是儿女随时的帮助和支持。
这样的研究结果,让那些视牧师儿女为楷模的基督徒大跌眼镜。但这个比例,和西方基督徒家庭儿女信仰流失的比例,几乎一致。
派博的书中,集结了牧师儿女的众多的心声和苦恼。有人对派博的直言不讳横加指责;也有人认为东西方教会的文化结构充满差异。然而,我们不要忘记,中国的这一代青少年,已经和世界的青少年日益趋同。人性中所存在的罪、渴望和对爱与恩典的需要,也是一致的。
我们当如何?
能回答所有圣经问题、行为端正、处处顺服父母的牧师子女,所要的不是参加更多的聚会、对父亲的讲道倒背如流,好在某日成为新一代教会领袖。
他们需要的,是在恩典中与上帝相遇,在破碎中撕去道德伪装,在情欲的谎言里经受没顶的窒息后,被上帝的爱触摸。他们和每一个极待拯救的灵魂一样,若不是上帝伸手怜悯,就在泥沼中痛不欲生。
C.S. Lewis说,观察100个丧失基督教信仰的人,有多少人是通过辩论,通过事实说服,放弃信仰的呢?大多数人不都是慢慢地离去的吗?
在回顾中国牧师、传道人家庭的信仰状况时,我们无法简单归咎于时代的创伤,或者家庭没有竭力传承信仰。我们必须意识到,他们孩子也是生而为罪人。他们在抵挡真理时,恰如你我一样。
会众有时把自己达不到的属灵期待,加在牧师的孩子身上。
一群孩子一起听着震耳的音乐踏进教会,会有会众把牧师的孩子单独悄悄拉到一旁,劝诫其要注意影响。一条时髦的牛仔裤,可以出现在自己孩子的身上,却绝不能出现在牧师孩子的身上……
双重的属灵标准,无法帮助孩子归正,反而会使牧师的孩子成为教会中最假冒为善的人。圣经里找不出专给牧师儿女的教养处方。所有父母都在上帝的话语面前领受一样的托付,就是“教养孩童,使他走当行的道,就是到老,他也不偏离”(《箴》22:6)。
调查显示,牧师最希望多花时间和孩子在一起,以弥补孩子。牧养的工作常常占据了牧师的休息时间,也占据了亲子的时间。
牧师很可能从没有出席过家长会,总是在生日聚会和家庭聚会中缺席,一年中从不度假……当牧师们以为,把自己奉献给上帝,就是连同父亲的职责一同给上帝的时候,牧师的孩子也许已经开始积聚愤怒,拒绝相信爸爸的讲道了。
如同教师的儿女不是因教鞭受教一样,牧师的儿女受教,也非从讲台开始。假如他们在家中看到会众看不到的真相——看到父母的暴怒、贪婪和对罪的含糊其辞,他们就可能渐渐逃离上帝和教会。
相反,假如他们在家中看到了不断的悔改和宽恕、分享和连结,他们就可能成长为健康的属灵领袖。
牧师可以成为儿女效法的榜样,但属灵生命的深度,与上帝的亲密关系,却无法复制,更不是遗传的。有些牧师的子女,会在成年后远离教会或远离基督徒团体。直到有一天,比如他们极为软弱、绝望时,上帝的话光照了他们,他们才真实地与这位上帝亲近,不再疏离。
《申命记》11:19说:“要教训你们的儿女,无论坐在家里,行在路上,躺下,起来,都要谈论。”《申命记》4:9也说: “你只要谨慎,殷勤保守你的心灵,免得忘记你亲眼所看见的事,又免得你一生,这事离开你的心;总要传给你的子子孙孙。”
如果你正如我一样,教养著牧师的孩子,你无需绝望。相反,当首先保守你自己的心灵,不忘记上帝在你生命里所施的恩惠。然后再教导儿女。
我很喜欢派博在书末写到的盼望,他说牧师的儿女,心灵受上帝话语日益薰陶。日后,这些话必成为他们回转、归向上帝的捷径。
牧师的儿女,因近距离观察牧养的艰辛与喜悦,也更了解事奉中的挑战,更能从容面对。牧师的儿女在潜移默化中接受的属灵训练超乎一般,他们也因此更容易进入事奉的领域。
本文作者是牧师妻子,有一个孩子。
@我很认同派博的观点,牧师的孩子也是罪人,在本质上与其他罪人没有区别。家庭的敬虔教导,只是尽到责任,并不能重生一个罪人,只有上帝主权性的恩典才能。
不要因此而失望。我们有盼望,这盼望就是,上帝主权性的恩典是透过祂的恩约来工作的。虽然我们不知道祂工作的方式和时间,但只要我们忠心地按照圣约的责任,教导、养育孩子,我们就可以存无伪的信心,盼望救恩临到孩子。
@孩子远离上帝,可能伴随着痛苦、挣扎、失望、流泪、悔改(为自己对孩子的亏欠),以及极大的爱的付出。我的一位神学院教授,儿子离弃了信仰,并娶了一位非信徒。教授夫妇以谦卑的爱来服事儿子的家庭,以不住的祷告来守望。至终,他们看到了儿媳一步步归向基督信仰,儿子也在回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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